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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车上的父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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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前天 11:45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安庆晚报*月光城

是那种绿皮火车,咣当,咣当,有节奏地响动,车厢里乘客相向而坐,谈天说地。列车售货员推着车子来来回回兜售:花生瓜子八宝粥,啤酒饮料矿泉水,腿收一下。

我和父亲坐这趟列车去厦门,我十二岁,剃了个小平头;父亲四十,出发时我们一起去的理发店,父亲的两鬓刚长出一点白发,剪短了,白发就硬生生钻出来。

对面是两个大姐姐,十七八岁,也许十五六岁,我分辨不出来。一个姐姐个头高一点,漆黑的长发洒落在肩头,再滑落在她洁白的衬衣上。另一个姐姐短发,圆脸,眼睛一直微笑着看我。我刚剃了头发,头型很丑,不停用手摸自己的脑袋。

“你长癞痢了吗?”短发姐姐问我。

“没有。”“那你瞎挠什么?”“我挠我的头皮。关你啥事。”

“讲礼貌,你说什么呢?”父亲瞅了我一眼。

“长头发才会长癞痢。”我低头,翻了一下白眼。

“瞎说,癞痢哪能长出长头发,”长发姐姐用手捋了一下她的头发,那一团黑色就铺在胸前。我想,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,这样的头发应该不会长癞痢。

“那短发就有可能长出癞痢啊。”我看着短发姐姐。

“你说得对,这里你头发最短。”

“不会说话。两个姐姐哪会长癞痢,要长,只有你长。”父亲一直是威严的存在。我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,似乎癞痢正在慢慢长出来。

两个姐姐都笑了。父亲向左微微低下头,瞪了我一眼,然后抬起来,慢慢向右转,此刻玻璃窗外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他的眼皮上,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又黑又亮。他是怎么转动脑袋的,我记不清了,但我记得他的眼光在转向对面两个姐姐的路上,突然变得温和起来,是我极少见过的那种温和,我生病时,他用手抚过我的额头,才会如此;也不全是这样,除了温和,还有点别的味道,我尚不能明白说出,只感觉父亲忽略了我。这是我们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,他应该紧紧靠着我坐着,指点窗外闪现的房子、田野里的庄稼、山上的树,跟我小声说话,告诉我那些我没见过的事物。

在两个姐姐上车之前,他是这样做的。当时对面坐着两个叔叔,抽烟,喝啤酒,大声说话。父亲微微皱眉,指着远方的山说,“这是三清山,这山上的樟树你认识吧。”“樟树我当然认识。”“你看,还有青冈木,冬天烤火的

木炭用这种树最好。”“为什么?”“青冈木生长缓慢,长得结实,做出来的炭耐烧。”

“还有乌桕树、红豆杉。春天来时,三清山的杜鹃全开了,红得像烧着了一样。”

“爸爸,那是不是叫‘山青花欲燃’?”

“傻儿子,不错嘛。”父亲在家里不是很喜欢说话,平时脸色严峻。今天难得有这样的兴致,我也就问东问西,他不厌其烦跟我解释。后来,说疲倦了,我斜靠在父亲的身上,不知何时睡着了。

醒来时,对面就是这两个姐姐。

“说到癞痢,我倒是想跟二位探讨一下。”父亲的身体坐正了,微微前倾。

“好呀,叔叔请说。”“这历史上啊,得过癞痢的人还真有不少。那时人们没有洗发水,不那么注重个人卫生,或者因为贫困,都有可能得癞痢、湿疹。你们皮肤好,不知道得病人的苦。你们听说过王献之这个人吧?”

“我知道王祖贤,还有王铁成。王献之是谁?”

父亲说,“王献之是晋代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。史书记载他‘头生癞疮,手足溃烂’。”

长发姐姐在看窗外。短发姐姐对父亲说:“大书法家还没有钱吗,这么不注意卫生?”

“战乱。知道吗?战乱。”父亲右手在空中一挥,斩钉截铁,似乎就结束了那场让王献之生癞痢的战争。

“白居易,柳宗元,他们都生过癞痢。”

“这些人生过癞痢跟我有啥关系啊?”长发姐姐对着窗外的一座桥说。那座桥上有一辆拖拉机装了一车石头,冒着黑烟,艰难挺进。

父亲没有显出任何不耐烦,但也觉得这个话题不好再说下去了。“那我跟你们说说王祖贤吧。”

“不要说《倩女幽魂》啊,这个我们都知道。”

“好好。她二十岁刚出头,演琼瑶的《梅花烙》,电视剧《龙门客栈》。对了,她的气质柔中带刚,跟他军官父亲有关。”

“那她母亲呢?”长发姐姐盯着父亲问。

“她母亲嘛,”父亲身子又坐正了,声音小下去,语调变缓,“你不知道吗?”

“快说嘛。”“她母亲是医务人员,细腻温和,王祖贤小时候接受了良好的教育,刚柔相济。”

我从未听到他在家中说过这些。我对这些不感兴趣,跑到厕所撒了一泡尿。慢悠悠走回来,列车不知疲倦还在咣当、咣当前行,车速比窗外的卡车快不了多少。

到了座位,父亲不见了,两个姐姐在那里哈哈大笑。

父亲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:“这张飞嘛,他拿的丈八蛇矛,相当于现在的两米一六,矛头弯曲像蛇,他这样一抖,无人敢近身。”

父亲站在过道里,舞动着根本不存在的长矛。他一使劲,额头青筋出来了,那新剃的露出白发的头,也有点怪异。我说,“爸,快坐回来。餐车过来了。”

餐车果然过来了。花生瓜子八宝粥,啤酒饮料矿泉水,腿收一下。

父亲微微喘着气,和两个姐姐一起俯身大笑,他们的脑袋在餐桌上,都快碰到一起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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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前天 11:46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信件折成的花朵

他是一名优秀的语文老师。三十来岁时,上《春江花月夜》,他定制了一套唐装。讲《再别康桥》,他专门买了一条长长的围脖。

现在已是本城著名中学掌门人的他,微笑着对我说,“你说我‘作’吧。”

“还好。讲《阿Q正传》时你没有买一根假辫子戴上。”

“哈哈哈。那时我是真的不懂。班里有个女生,每天给我写一封信,周五放学,她将五封信折成一束花,站在校门口,放到我的自行车篮子里。”

“是将五封信插到一束花里?”

“不是,信纸拼成一束花的形状。”

“那信的内容不是露在外面吗?”

“这不是重点,好吧。我很老实,回家就交给了领导。”

“你的意思,现在后悔上交给领导了?还是这五封信上交了,另外的信没有交?”

“别打岔。领导认真看了信件。后来……”

他说得有点零乱,也明显隐藏了什么,我听完他的故事,还原补充,叙写在下面。

她上课总是心不在焉。个头不高,趴在桌上,前面的男生遮住她,教室里似乎没有她的存在,但,她是班上成绩很好的学生。

他提问她时,她站起来,一脸茫然,好像才睡醒。回答问题支离破碎。他没有耐心听完,就让她坐下去。

她将校服挂在椅背上,穿着时尚的衣服,还将额头的一绺头发染成酒红色。班主任对他说,这孩子,她妈妈是军区医院的外科主任,爸爸是晚报的副总。她只要成绩好,不惹事,我们就不要管她。

他并没想怎么去管她,只是感觉到她一上课就没精神。她偶尔抬眼看看黑板,眼光涣散。就这,也能考好,他怀疑自己的教学是不是多余。

有一次上课期间,路过她的教室,她正在回答物理老师的问题,声音悦耳,口齿伶俐,他从窗玻璃里看进去,她穿着校服,站在那里,落落大方。

他很年轻,不知怎样做学生的思想工作。但他觉得,必须找她谈谈。办公室人多嘴杂,把她喊出来吧,又太郑重其事,终于找到一节自习课,她的同桌不在,他坐在她的身边,小声问:“你为什么上课不太注意听讲,是听不懂,还是我讲的你都已经懂了?”

“我在认真听。”“那你回答问题为何总是……”

“我就是那样思考的。”她的脸飞红起来,说话倒是清晰的。

他一时又没了主意。他讲课时神采飞扬,班上的学生都被他的情绪感染,沉浸在他创设的情境里。只有她,神游天外。

有一段时间,他以为她是故意为难他。直到她将五封信折成一束花,放到他的自行车篮筐里。

妻子看完信,说,这个周末,你喊她到我们家里来聊聊天。

他是一名普通的青年教师,妻子是一家科技公司的中层。他们住在狭窄的两室户里。不过,他喜欢收拾,房间里一尘不染。他喜欢书法,并没有将家里变成工作室,铺开宣纸,满室墨香。没有,他写完,就卷起来,收拾完毕,桌上永远清爽。妻子也特别爱干净,厨房里都闻不到油烟气。

那天,她随他一起走过楼道,她不熟悉这种光线暗淡、有些肮脏的旧楼,不过,当他的妻子打开门来迎接他们时,室内清爽的空气,温柔的灯光,妻子亲切的笑容,让她一点都没有陌生感。

他的妻子很善谈,跟她说高中时代的生活。他也插嘴,说起他的语文课堂。三个人无拘无束说了半个下午。临走时,女孩子说,老师,你上课说过卡尔维诺的《分成两半的子爵》,能借给我看看吗?

“我说过吗?”“当然说过,每一句话我都记得。”

他赶紧从书橱里翻出那本书,递给女孩子。

“后来呢?”“后来,她一直没还我这本书。”

“为什么?”“我哪知道。”年近花甲的校长朝我摊摊手。

作者:冯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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